初冬的旷野
大西部的平畴
凌空的三脚架下
旋体的建筑
展开一介辉煌的远古
那夯土的城墙剩下的三堆
埋藏着天府的历史
西南曙色的有力证明
遗忘在砂土中的大小器物
最初的文明
经过漫长的黑夜
如一轮东升的明月
出现在幽冥之中
萌生大地的爱。
传说的五厂
哀伤的望帝
突然消失的渔猎和养蚕的部落
悲惨的命运
熄灭了的灯
大地的泪滴
淹没在波涛下
却有如冰川的擦痕
停留在不动的脉络里
凝结在千年的根须中
黄河长江之外的另一脉文明
被淹灭的古蜀国
中华文化的另一枝
又如钻石回到岩砾中间
却四千年的芬芳不散
在那三堆里面
是覆盖五色土的祭坑
在杂乱的象牙之下
埋藏无数祭器
由胜利者的迷信匆匆焚毁。
是什么暴力使文明毁灭？
那以杀伐换代的背叛者又是谁？
由于盲目的时代太久太久
已经无从辨认！
三千年日月轮番照射
所有的容器依然寂静：
金权杖上铭刻川西缩影
玉石的表璋
祭坛的神
被砍断的登天青铜神树
所有神秘铜器
都是黎明尚未降临的曙光。
那性爱纵欲的盆地
让沱江的金砂走向宫廷
为面具涂饰萤光
那以鸟为图腾的初民
以江的鱼鹰
作传书的飞鸿
勾喙鸟浑圆的眼珠
抬起梦幻般的纵目
盯视如发现未来的光明。
爱情走到深渊
那戴青铜面具的武士
涂上胶漆如黄金的面罩
穿长袍的高大祭司
蚕丝织成的祭服
以及令人赞叹的炼金术
使人想到埃及，想到非洲
万源都有类似
人类也是多元
青铜的语言无比坚硬
讲述另一时代和另一地域
蛮荒的富饶
以无痕迹的脚步
冲开艰难蜀道
建立一个脆弱的王国
由一个女性掌握
从德阳山中的野蚕
织出漂亮的丝绸。
围绕林莽的河道和沙滩
尚在蒙昧时代的流程
由于千年的遗忘和讯息消失
渔猎的先人在寂静沉没
熄灭如古文明一盏灯。
无数日夜奔驰
如今复活的深渊
抚我心以战栗的手
我听到弦上余音
再也无法平静……
二○○○年三月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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